王芝泉老師《扈家莊》教學記錄

劉育寧 本團研推科助理編譯

有武旦皇后美稱的王芝泉老師，是武旦中的奇才，打小學戲，同班的其他小孩是聽到練功就怕，但王老師卻是像著迷一樣的「嗜練功」，日日勤練不輟。九歲起，便像是身體裡裝了個從來不會誤點的鬧鐘，凌晨三點一到，就自動從床上跳起來，練一趟功、流一身汗才去吃早飯，這樣拼命三郎式的練法，甚至練到被校長找去說「還在發育，多睡點，別練得這麼勤。」

少時扎下的厚實根基騙不了人，年屆七旬的王芝泉老師仍生龍活虎，不僅在教學時堅持親自示範，更用這些精準又美妙的動作鼓舞身旁的這些小輩們：我做得到，你們當然也可以！

就這樣，課堂開始了，三位主要的學生戴心怡、蔣孟純和張珈羚接下了這個非常艱難的暑假作業，在嚴師的敦促與同儕的勉勵之下、在沒有冷氣的排演教室中，日日按表操課。王芝泉老師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希望能讓三位學生把《扈家莊》給學全了，即使學生仍有力有未逮之處，但至少要讓他們明白，怎麼樣可以稱得上一個「好」字。

王老師簡單的把教學重點分為四個細節：「背花」、「水仙子」、「下場花」和「快槍」。以「背花」為例，顧名思義是「在背上造出一朵花」，為了讓背上的這朵花能被台下的觀眾清晰的看到，必須使用兵器「戟」來延長花的大小。要完成這個動作，必須經過以下幾個階段：下腰→右手將戟桿轉至右膀（上膀子）→左手於胸口接戟→重心移到左腳→托起身體→交手後左手持續轉戟至背→於背上繼續旋轉戟桿不停→蜷腿→抬頭→最後再行下腰。以上這些繁複的動作拆解後看似耗時甚久，然而熟練後以真實速度做起來，大約兩秒鐘就得要完成一次背花，而厲害的表演者甚至可以不斷的連續重做，將其作為一個循環，沒造成十個花不肯罷手。這個動作關鍵的竅門在於「從頭到尾手都不可以離開背上」，最難的隘口則在於手背跟手心的轉換，最常見的錯誤方式則是誤以為「背花」是「涮腰」，只一個勁的扭腰，背上卻不見一朵花。

初練時三位演員都吃盡苦頭，戟衝著自己臉上打去、掉戟、左右手銜接不上都是相當常見，然而隨著老師一再重複述說表演的關鍵，三位學生們不停歇的練習，成果伴隨著演員身上拔罐的痕跡出現，儘管腰實在是痠得不得了、手臂上也佈滿點點瘀青，然而從一個花、兩個花、五個花，到最後演出時博得滿堂彩、贏得觀眾一句「今天這個武旦好啊！」演員們點滴在心頭，只能對著陪著他們一起流汗、練功的王芝泉老師一再致謝。

而除了技巧上的點撥，王老師更在意的「力與美的兼具」，老師認為在台上除了要有穩定且突出的技術，更必須隨時注意「精氣神」，關鍵在哪裡呢？老師只說了兩個字：眼神。看過王老師現場演出的觀眾大概都會非常認同，王老師的「亮相」電力十足，不管坐在一樓一排還是四樓最後一排，只要你能看見王老師的臉，你就一定會被他的眼神電到。

但這個功夫，可不全然只是因為眼睛夠大或者瞪得夠用力，事實上，身上的所有肌肉、關節、前後的所有動作，都是在輔助亮相動作的精氣神。例如以出場的圓場速度帶來的力量、肩膀超過一百八十度的極致打開、腳蹎起來產生上升的力道等等，都是造就亮相動作眼神可以如此突出之關鍵，身上的其他部分缺了一點，就不可能如此完滿。而這也就牽涉到王老師教學的另一個重點：主副分明。當你身上同時要處理兩個動作時，演員必須要明確的知道哪個動作是主、哪個是輔，例如有一個動作要同時「蹺左腳」與「伸右手」，因此演員首先必須辨明這個動作的目的，是要把觀眾的眼神引導到已經在右邊出場的矮腳虎王英，很明顯「蹺左腳」是為了輔助右手動作的突出，因此，無論如何「蹺左腳」的動作都不能大於「伸右手」，以免喧賓奪主。諸如此類的細節，王老師會一一拆解、一一說明，讓學生們找到動作的意義，不僅要求學生的動作必須在技術上達到精準，更要細細分析劇本，找到每一個動作的依歸，如此，才能完整演繹出人物的飽滿。

最後一堂課，王芝泉老師針對三位學生的優缺點多加提點，例如心怡勁道十足，身上基礎厚實，生猛但略缺柔美之氣，在神韻和表情方面還可以加強；孟純底子扎實，韌性十足，唯在節奏的控管上需要多注意，透過「脆勁」的把握，才要讓戲的味道更出來；珈羚年紀輕，練功甚勤，有大將之風，但舞台經驗仍需多加強，要對自己更有信心。儘管上課時間有限，但能有大師如此全心全意的在身旁提點、傳授，三位學生不僅在技藝上突破，更在舞台經驗、角色演繹的方式等多面向全面提升，儘管仍有不足之處，但假以時日，這個難忘的暑假扎下的根基，絕對會在未來持續成為表現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