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丑到武淨的艱辛轉身

──賈士銘老師《拿高登》教學紀錄

文/ 劉育寧 本團研推科助理編譯

國光的新進團員劉育志，原本習丑，專攻武丑，隨著身型日漸壯碩，在老師的建議下，改習淨行。而賈士銘老師是育志京劇路上的大貴人，打四年前起，尚在台灣戲曲學院就讀的育志，爭取到了暑假赴北京學戲的機會，初到北京，人生地不熟的，全仗初識的賈士銘老師照顧、鼓勵。初改花臉，身上總有些動作改不過來，尤其大花臉強調功架，所有的動作都以誇大、張狂為主，武丑的輕盈與習於弓背、縮小，正好與花臉是兩個路子，因此初改之際，老師總盯著育志的基本功──山膀要拉開、背要夾起來，厚底要踩穩等等。

就這樣，育志與賈老師的緣份從第一年的《通天犀》、第二年的《蘆花蕩》到第四年的《拿高登》，（第三年賈老師來國光教《鍾馗嫁妹》，無奈育志正在服兵役，不巧錯過），說賈老師是一路看著育志學淨行的，一點都不為過。

今年賈老師選擇《拿高登》，其實也是用心良苦，《拿》戲是花臉戲的基礎，唱念做打全都有，前半看功架、中段有唱念及表演、最後開打全看武功，可以說是非常「吃功」的戲。以此戲來打基礎，是一個非常全面的技術檢驗。

說起這戲，要從賈老師的老師孫毓堃說起，孫毓堃老師是孫元坡、孫元彬兩位名角的父親，而孫毓堃師從楊派藝術創始人、大武生楊小樓，除了因為嗓子條件不夠好，比不上楊小樓寬亮又有高音的條件外，從身型、做表到扮相，演出時若是坐得稍遠一些，辨認不出楊小樓與孫毓堃老師是常有的事。由此可知，育志這次宗的是非常原汁原味的《拿高登》，唯一比較大的差別，在於楊小樓是以武生應工，而賈老師、育志皆是以花臉應工。

《拿高登》這戲又名《艷陽樓》，故事簡單來說是宋朝權相高俅之子高登，倚仗父勢為害一方。一日，高登載酒出遊，遇徐士英一家至郊外掃墓，高登見其妹徐佩珠貌美，命人搶回府中，欲納為妾，佩珠不從，被軟禁在豔陽樓上。徐士英追高登途中遇梁山後裔花逢春、呼延豹、秦仁，三位英雄決定挺身而出，除暴安良。是夜，四人潛入高府，適高登酒醉出屋，經過一場激戰，終將高登及其爪牙一舉殲滅，救出佩珠。在歷來的演出中，高登一角由武生及花臉應工皆屬尋常。觀察前輩楊小樓的演法可以注意到，其飾演的高登擅武卻也好色，初亮相便手持特大折扇，昂首闊步，將其紈褲子弟的氣勢展現的十足十，念白也講求誇大、蠻橫和狂傲，以強化其稱霸一方、放蕩不羈的老大特質。

而除了楊小樓之外，這戲另有一位有名的演繹者厲慧良前輩，厲先生師從楊派，但也吸收了尚（和玉）派，尤其注重舞台美感，其於《拿高登》一戲中創造出的「醉打」最為知名，醉步連連、灑脫飄逸，高登飲酒後的歡快溢於言表。然而孫毓堃老師對此有些不同的意見，他總說「即使你喝醉了，到了生死關頭也該驚醒」，因此孫老師的版本中動作一定要脆、一定要乾淨俐落，每一套打的都是一氣呵成。賈老師相當認同這種講法，因此本次也是以這個版本教給育志。

不過，在此次僅有二十來天的學習時程之下，儘管戲是學來了，但賈老師對育志還是有幾點叮嚀，說穿了也就是一句話：腿功、厚底與嗓子，但三者之中的細節還真是少不了。首先「腿功」的部分，育志的腿功其實挺好，但是就是好在不同的地方，尤其武丑出身，毯子功、翻跟斗都很遛，但說到扳腿等比較花臉的動作，育志仍得多多努力。其次「厚底」，這一樣是改換行當遇到的問題，小花臉從來不穿厚底，但架子花可就是齣齣踩厚底了，因此踩著厚底跑圓場、金雞獨立等，也是賈老師叮囑著育志得要日日花功夫的地方。其三「嗓子」，賈老師一面稱讚育志有條件唱武花，嗓子寬亮，但也同時交待育志，別只有膀子胳膊誇張，嗓子也要夠粗獷，外型跟聲音要統一，別讓觀眾覺得台上這位魁梧的漢子怎麼會發出這麼細的聲音。

不擅誇獎學生的賈老師在育志《拿高登》一戲的驗收後，被台上幾位奮不顧身努力地學生們深深感動，眼角微微泛淚，的確，這麼短的時間內學全了這戲多不容易，除了育志之外，四位來拿高登的英雄好漢黃鈞威、高禎男、曾冠東、徐挺芳也非常配合地花了許多時間排練套路、練功、練戲。而育志知道，戲學完了不代表學成了，還有太多的細節要好好琢磨、也還有很多功課等待著自己好好努力，這些不夠完美之處，也都將督促著育志在未來的日子裡必須趕緊地給自己加功，把基礎的、身上的各種能力練好了，未來真的有機會上台演繹高登時，才能更有餘裕的詮釋人物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