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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闖堂》 此生必看的喜劇
王安祈 本團藝術總監
「如果一生只有一次機會看喜劇，一定要選擇《春草闖堂》！」
《春草闖堂》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喜劇。
春草，是相府小姐貼身丫頭。小姐遊華山，遇到性騷擾，幸虧薛公子英雄救美。但薛公子誤傷人命，被扯進官衙，眼看就要立斃杖下，情急之下，春草小丫鬟闖上公堂，撒了個大謊，指認薛公子為相府姑爺，小姐的未婚夫。春草是當眾撒謊，但就靠這一句彌天大謊，嚇阻知府暫停行刑，保住薛公子性命。只是接下來知府的查證和邀功，卻引來一連串精彩好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節節高、樓上樓，層層翻迭，高潮連連，最後弄假成真，歡喜收場。
這戲的男女主角是小丑（胡知府）和花旦（春草）。以往京劇的二小戲多半是鄉土歌舞，例如《小上墳》、《小放牛》、《探親家》之類，《春草闖堂》卻是情節曲折、懸疑緊張、機趣橫生的精彩大戲。而這戲的創作過程也很曲折。最早的基礎是福建莆仙戲（莆田、仙游二縣）的傳統戲《鄒雷霆》，但這時劇中還沒出現「春草」這位核心人物，只有男僕救公子，還有二女事一夫。1957年柯如寬改成《李閣老認婿》時，才出現春草，也才有坐轎情節。1960年福建著名編劇家陳仁鑒，更從情節、結構上大幅改編，再經江幼宋的曲詞潤色，成就莆仙戲經典《春草闖堂》。演出走紅後，又被著名劇作家范鈞宏改編成京劇。所以《春草闖堂》的劇本，先後經過柯如寬、陳仁鑒、江幼宋、范鈞宏多位編劇之手，才成為愈演愈盛的名劇。
陳仁鑒的代表作除了《春草闖堂》之外，還有一部《團圓之後》，一悲一喜，都大受歡迎。老舍還寫下了「魂斷團圓後，笑移春草前」詩句。但沒想到《團圓之後》的思想意識卻為陳仁鑒帶來災厄，入獄近二十年。我常想，陳仁鑒在獄中想的是什麼？應該在想自己的作品吧。他是把自己想成春草，輕哼著春草的唱段？還是默誦著胡知府的台詞？說不定哼著哼著，還會跺足輕嘆：「唉，這裏該改成這樣的，一定會更精采！」
如果不想這些，他怎麼撐過來？
創作為他帶來災難，如果生命再來一次，他應該還是止不住創作之筆吧？
不過，如果只有他一枝筆，也還不足以成就《春草闖堂》之不朽。另一枝筆是范鈞宏的。范鈞宏，京劇史上不能不知道的名字，《楊門女將》、《滿江紅》、《九江口》的編劇。他的作品多半是改編，《春草闖堂》也是，他把莆仙戲改成京劇，改的總量不算太多，但「小琢成大器」，關鍵處畫龍點睛、晶瑩閃耀，光芒四射。別小看修改加工，世間若少了這道功夫，將減去多少光采。（我在台大出版的《性別、政治與京劇表演文化》書裡有一節專寫《春草闖堂》京劇對莆仙戲的改編，歡迎參看。）
更精采的是表演。再好的劇本，也要等待演員。劉長瑜、寇春華，偉大的京劇藝術家，把春草和胡知府演活了。1993年兩岸一開始交流，春草就來了，當時劉長瑜曾感嘆：「遲了，遲了，五十多歲，不再青春了」，其實藝術鍛鍊出的青春，才是不朽，非但不畏歲月流逝，還愈煨愈爐火純青。看著劉長瑜演機靈逗趣的春草，誰能想到她就是《紅燈記》的革命後來人李鐵梅呢？
春草歷經政治大世代變遷，而今政治翻過好幾頁，春草還在台上，帶給人們歡笑。
國光這次能請到陳淑芳老師來指導教學，過程也是曲折。原來我希望請到原創劉長瑜老師，特請國光音樂指導李超老師出面邀約，但劉長瑜身體有恙不便遠行，李老師想到了陳淑芳。我一聽很驚訝，陳淑芳老師是有名的「小杜近芳」，《白蛇傳》、《鳳還巢》、《謝瑤環》是拿手戲，春草？花旦，怕不太適合吧？沒想到李老師竟說：「這妳就不知道了，陳淑芳青衣花旦都呱呱叫，《春草闖堂》、《賣水》還有《李慧娘、鬼怨》，都精彩出色！」李老師原是北京「中國京劇院」琴師，以「台灣女婿」身份來台定居，他的話我豈有不信之理？但心裡總有點將信將疑。直到陳淑芳老師來台一上課，不禁要向李超老師深深一鞠躬，多虧李老師推薦牽線，請到的不僅是一位大角兒，更是良師，教得如此細膩精到，年輕的團員們直呼「真幸福」！
這次演出全由國光年輕新秀擔綱，凌嘉臨、黃詩雅是國光極力培養的旦角，凌嘉臨在年度大戲《十八羅漢圖》裡與魏海敏、唐文華等大腕同台，黃詩雅在國光招牌戲《王熙鳳大鬧寧國府》裡飾演尤二姐，都已嶄露頭角。兩人青春貌美，嘉臨靈巧，詩雅嗓音美，以絕代雙嬌姿態分飾春草，胡知府由突出優秀的青年丑角陳元鴻主演，元鴻在好多戲裡的表現都令人印象深刻。排練過程中，國光著名丑角和花旦陳清河、朱勝麗也全力相助陳淑芳老師，熱心指導年輕演員。國光劇團朝氣蓬勃，觀眾一定驚訝的發現，京劇的魅力無法抵擋！《春草闖堂》，此生必看，不容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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