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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光電子報 第一百七十四期 發刊期一百零七年九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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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落多繽紛,山南水北在一身

--京崑男神溫宇航的跨文化演技

文/郝璵 南京贛崑戲劇創作工作室 編劇 (本文於國光藝訊99期同步刊載)


身處在今天這樣網路高度發達、資訊傳播極快的時代,人們可以深切地體會到過去黑白分明的界限現在變得交融、模糊、重疊、合併。從前很清楚的領域邊界,如文學、藝術、科技、教育等,出現裂縫,滲入到彼此的領域,就連以人為主導的戲劇領域,也正面臨虛擬演員的威脅。俗話說“時勢造英雄”,當代這樣融匯交流的時勢造就了一位跨文化的舞臺英雄--國光劇團一等小生溫宇航老師。

被戲迷們譽為“京崑男神”的溫宇航老師年少成名,近20年前便以崑曲足本《牡丹亭》亮相美國林肯藝術節,並巡演於各國,享譽世界,蜚聲海外。這樣的經歷使得溫老師有機會廣泛地接觸各民族的優秀文化及表演藝術,為他的跨文化表演奠定基礎。偉大的戲劇家史坦尼斯拉夫斯基曾經說過“任何要求嚴格的大演員,每隔一定時期(四、五年)都必須重新去學習”。溫老師正是這樣一位自我要求嚴格的大演員:在1980年代起向馬玉森、滿樂民等老師學習、充分繼承北方崑曲藝術精華之後,他又向岳美緹、蔡正仁、汪世瑜等名家學習南方崑曲表演;此後又於2007年跨界演出國光劇團京劇《新繡襦記》,並於2012年正式拜京劇表演藝術家林懋榮先生為師,研習京劇姜派小生表演,正式從崑曲男神進化為京崑男神。溫老師不斷自我完善更新的結果就是,無論用哪個表演體系的標準來衡量,譬如戲曲的四功五法、史坦尼斯拉夫斯基體系下的想像力、注意力、真實感以及後史坦尼斯拉夫斯基體系下氣的知覺(Qi Awareness)等,他的表演都無可挑剔。正是因為溫老師具備了卓越的表演水準和學習能力,才使此次國光劇團與橫濱能樂堂跨界合製的《繡襦夢》得以高品質地呈現舞臺。

崑曲與「邦樂」分別代表的中華與日本文化,在此次的跨界合作中,碰撞出了許多閃亮的火花。如何對自身與對方文化進行取捨揚棄,成為了雙方藝術家共同思考的問題。

早在2016年合作案提出的初期,國光劇團藝術總監王安祈老師便以她獨到的藝術眼光將劇碼鎖定為《繡襦夢》。《繡襦夢》是基於鄭元和與李亞仙傳統戲曲故事《繡襦記》的改編創作,繡襦是李亞仙在一個風雪之夜用來溫暖她那饑寒交迫的情郎鄭元和的一件衣物。《繡襦記》的故事主人公和愛情信物,與能劇《松風》不謀而合:貧女松風愛上了貴族行平,三年後行平被召回首都,面對行平留下的帽子和外衣,松風喚起了內心強烈的情感和回憶。優秀青年崑曲編劇林家正參考傳奇《繡襦記》和高陽小說《李娃傳》、並結合能劇《松風》、傳統舞踊《汐汲》故事情節之後,數易其稿,再由王安祈總監接手,終於完成此次《繡襦夢》的劇本,非常有創意地把主角定為鄭元和與李亞仙留下的繡襦,既有崑曲特色,又保留了日本的文化基因(直面死亡與靈魂的哲學思考)。

好的劇本確保了此次跨界製作沿著正確的道路前行。江蘇南京著名的崑曲作曲孫建安老師根據《繡襦夢》的故事情節,為男女主角量身打造了一整套南北合套的崑曲唱腔,以崑曲南北曲的曲風差別凸顯鄭元和與繡襦這兩個不同物種的音樂形象。在熟練唱腔之後,溫宇航老師又於2017年8月親赴日本,向日本舞踊大師藤間惠都子學習舞踊的扇舞,特別是扇舞中特有的“抓取”持扇方式,為傳統崑曲摺扇舞蹈所未有。此次《繡襦夢》的演出中,溫老師將基於崑曲的小生表演藝術,摻入日本舞踊的扇舞元素,以富有創造性的跨文化演技來詮釋這齣有著跨文化基因的劇碼。

藝術家們愉快地碰撞出智慧的火花同時,兩種文化融合中發生衝突也在所難免。衝突集中地體現在了表演的服裝設計上。日方設計師以當代剪裁和放大輸出作為設計理念,將當代與傳統混搭,對虛與實進行交錯,富有極強的視覺衝擊力。然而這種當代日式審美卻讓習慣了含蓄風格的戲曲觀眾感到有些不適。除此之外,能樂堂與崑曲舞台不同的結構、無法實現的現場字幕、對演員登臺必須穿足襪的要求等等,無疑都是劇組面臨的新挑戰。儘管文化存在這樣那樣的不同,遠遠大於不同的相同之處,是雙方演職人員對舞臺藝術如宗教般的虔誠信仰,這必將保證《繡襦夢》演出的圓滿成功。

從崑曲《繡襦記》、京劇《新繡襦記》到崑曲與邦樂、舞踊等日本表演藝術跨界融合的《繡襦夢》,“繡襦”見證了京崑男神溫宇航老師不斷兼收並蓄進行跨文化表演探索的歷程,也見證了溫老師成為高行健先生提出的“全能演員”,正應了國光劇碼裡的一句唱詞:“而今出落多繽紛,好一似山南水北在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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