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5

國光電子報 第一百七十六期 發刊期一百零七年十一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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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不知身是客

∼專訪《天上人間 李後主》編劇陳健星

/ 蕭文華 戲劇文字工作者

回傳統戲曲迷弟出身的編劇
說話總是溫文儒雅的健星,有著與他氣質相襯的背景。在高中就為戲曲著迷的他,大學便選擇了國立台灣師範大學國文系就讀,並積極地參加歌仔戲社、崑曲社,徜徉在傳統戲曲的美好之中,研究所更是選擇了北藝大傳藝所就讀。只是連他自己都沒想過,竟在因緣際會下被施如芳老師發掘、甚至成為唐美雲歌仔戲團的當家編劇,從此一頭栽進編劇的世界。更沒想到,會有這樣創作京劇的機會。

找到貫串故事的情意
「對我來說,整個戲的創作很像一場接力賽。」健星描述創作《天上人間》的過程,許多的設定、架構,都是共同創作產生的。而他也在大家不斷丟接的創意激發中,將之定調並發展出血肉,最後由安祈老師接棒,找到其中詞曲、精神更深處的靈魂,最後才是我們所見的樣貌。
在創作《天上人間》的過程中,面臨的第一個挑戰,就是故事的可讀性。李後主的詞曲必然要在其中出現,且要有其重量──這也是趨勢基金會製作這一系列舞台的初衷──但如何能夠展現詩詞之美,又不落入生平順敘的窠臼,且要避免不斷讓故事流動性因詩詞而停頓,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要如何賦予故事從頭到尾貫穿的衝突與戲劇張力?健星的方式是找尋經典。他從熟知的經典中抓到了「尋夢」的調性,如《長生殿》後半段楊貴妃魂遊舊地的感傷與幽懷、《牡丹亭》〈尋夢〉一折裡的景物依舊,彷彿皆能為李後主「夢裡不知身是客」的情懷代言。「一開始就決定初登場的李後主必然是死後的狀態。因為要想要讓他『圓一個夢』:活著時連作夢都回不去的地方,死後終於能回去。」也因此,除了想回去的故土,健星找到了大周后,作為李後主想再見的對象。

「我在閱讀史料的時候,覺得大周后對李後主有非常特別的意義。她既是音樂家,也是藝術家,跟李後主有近似於趙明誠與李清照那樣的情誼,卻在經歷喪子、失寵後病逝,她的死亡對李後主打擊很大。」於是彌補再見深愛之人一面的遺憾,成為李後主要圓的夢,也成為貫串整齣戲的主軸。在這個解除遺憾的過程中,月娘作為一個李煜詞曲的閱讀者,曹仙人作為大周后最愛的發聲樂器燒槽琵琶,在不同的時空中,陪著李煜,同時也陪著觀眾走完這段過程。伴隨著角色、情境而出現於其中的詞曲,一闋一闋都是有作用的,能讓觀眾輕易地讀取其中的情意,感受它的重量,並在作詞人與讀詞人中,折射出自己的共鳴。

編劇永遠的自我課題
這趟旅程不只是李後主的。對於健星來說,在整個編劇過程裡,他也很清楚設定自己就是來學習的。「我對京、崑都很熟悉,但從來沒真正下筆寫過。我也知道自己的個性跟能力,都很難完全符合像安祈老師那樣細緻、深入描寫人物情懷的路線。」健星笑著說,「其實一開始是滿煎熬的。」在多重案子進行的時間壓力下,面對京劇程式語言的不熟悉、不知如何安頓曲牌、難以順利將心中的想法以韻白表達等障礙,健星起頭時是進行得很滯礙的。一直要到安祈老師點破,請他先不管那些程式的考量,跳出自己設定的框架,才寫得比較順暢。
「不過對我來說,寫劇本最難的還是在面對自己。」要怎麼沉靜下來,去面對李後主,去面對由種種昨日累積而成的自己,去面對活著這件事,是許多創作者永遠的課題。

「夢裡不知身是客」
「現在的『天上人間』也很好,但其實我最開始想好的劇名是『夢裡不知身是客』。」這齣戲以李後主死後的回顧,來談他活著的這件事。「他在開心、輝煌的時候,是否曾想過未來的悲慘命運?從某些角度來看,他的人生就很像一場夢,但那個夢裡的自己活得很認真、很癡迷。劇本最後的處理,就是讓他有種『夢醒了』的感覺。」健星接觸佛教多年,很快就能抓到崇信佛教的李後主詞曲中關於無常、幻夢的描述,於是給了他虛幻的尋夢過程,讓他再遇身前放不下之人,看著他們離開,進而讓李煜去面對心中的一點執著與疑問:即使人生的苦難成就了文學的高度,上天讓他遇到這些人事物的意義,究竟是甚麼?而最後一幕是帶點救贖性、甚至有點安魂曲的安慰意味。讓他知道,即使被視為無用的帝王,後世還是記得他,仍然有人在讀著他的作品,這些作品陪伴著這些閱讀者同哭、同笑,他不是白來一遭,他的存在是有意義的。這點欣慰不僅是給觀眾的、給李後主的,也是給月娘、給所有讀他文學作品而感動的千萬人的,更是給作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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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光電子報 第一百七十六期 發刊期一百零七年十一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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