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光電子報第一百九十期 2020.1.5

｜2020.3.5

國光電子報第一百九十二期發刊期一百零九年三月五日

《武動三國——她的凝視》創作發想

文、朱挈儂上海戲劇學院人類表演學博士、本劇編劇

「男兒書中作妝點，天地飄泊一紅顏。」
「人生路上徒輾轉，三國志裡空走一番。」

2002年安祈老師在《閻羅夢》中為劉備夫人所寫下的喟嘆，淡淡數筆，隱約透露出在喧騰的三國戰亂權變中，堂堂的皇叔夫人在史冊裡卻只剩下支離破碎的記載。「情無可訴、事無可傳」，三國屈指可數的女性角色就這樣無聲無息地穿梭、飄蕩在驍勇善戰的英雄故事中，最終消散幻滅。

《閻羅夢》裡終究是以秀才逐夢為主戲，其中關於三國的女性議題閃瞬而逝，然而重新搬演三國，卻不想就此放過這層討論。於是乎我們不禁從「成就英雄美名」的劉備夫人說起。在三國奔波輾轉，顛沛流離的生命歷程裡，這位狼狽、犧牲、沉默的女子，是如何看待近在眼前的流離失所？而在她的視角中又怎麼去定義何謂真正的英雄？由此，我們決定在熟悉的三國故事裡，以女性的角度出發，希望能在這權謀剛勇的男性敘事中，增添上一抹屬於旦角的濾鏡。

以女性觀點討論三國，這樣的命題在創作中並非首創。然而我們並不想重複、著墨性別意識的反轉，或者揣想如果當初在三國時代女性意識當頭，歷史有沒有截然不同的可能？我們反倒是設置一個微型戲班，讓《長坂坡》、《戰冀州》、《周瑜歸天》等故事在排演中重新得以辯證。喜兒身為戲班旦角，卻在三國眾多的「男人戲」裡找不到自己的一席之地，不願意出演的同時，卻意外注意到落井的糜夫人、與丈夫頃刻間生離死別的馬超夫人、被當成政治籌碼的孫尚香……從三國女子的凝視中，見得兵戎戰亂、梟雄爭霸的風起雲湧：英雄為了黎民百姓，不惜捨妻棄子也要成全大業；趙雲在長坂坡殺出重圍，為劉備肝腦塗地碧血丹心，而又有誰會記住女子的低迴惆悵？一將功成萬骨枯，而那些戰死的將士小兵們，又有誰知曉他們背後的辛酸故事？

配角們彷彿制約在傳統敘事的框架裡，困獸猶鬥，可若從後人的角度來理解，似乎可以有著更多同理與同情。在戲中，甘夫人、糜夫人以共事一夫的姐妹身分，在戰亂裡與關雲長輾轉奔走，背腹受敵的三人不僅得通過曹操刻意誣陷的挑戰，還得隱藏住甘夫人有孕在身的危機。糜夫人拋卻嫌隙，挑燈為「情敵」縫製斗篷遮掩，這是何等患難與共的情誼？也是女人之間懂得妥協，相扶相持的柔情。同時，《武動三國——她的凝視》也是三國英雄卸下神聖光環的時刻：過去我們只記得關老爺忠義千秋深入人心，但今天關老爺成為百姓的守護神，大家供奉著他的畫像祈求庇佑。

羅貫中寫下《三國演義》，儼然是一部敗將名冊：在這過去兵荒馬亂的征戰歲月中，滾滾江水最終仍會淘盡英雄，英雄孰勝孰敗，孰優孰劣已不重要，在他的解讀下，可以讓這些角色以新的姿態在史冊上留下扉頁，被人記住。而《武動三國——她的凝視》想延續著這樣的企圖，給予三國歷史更多有趣的切面：google搜尋裡對於角色的描述、京劇故事裡歸納的行當形象，又或是電玩手遊中，三國角色卡裡設定的打鬥戰力值……在現代人更加自由的想像裡，折射出歷史上完全沒有的風貌，不再只是依附著英雄的脈絡才能生長。

最後，我們不會忘記要跟觀眾分享，三國戲裡有許多經典的武戲橋段非常值得一看再看。這次國光劇團演員精銳盡出，各有發揮，展現出「抓帔」、「跳岔」、「跌摔」等高超技巧，相信可以期待演員的表演，一定十分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