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光電子報第二百零六期 2021.5.5

｜20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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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光電子報第二百零六期發刊期一百一十年五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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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葉兆容北一女高二學生

編按：畢業自台北市明德國中的北一女葉兆容同學，在國中老師張廷梅的帶領下，觀賞本團《狐仙》公演，認真地寫下觀後心得，與本刊讀者分享。

▲《狐仙》劇照。（陳又維攝影）

今天去看了國光劇團2009年《狐仙故事》的新編。我未能趕上2009年，有幸能在今年看到。《狐仙》主打和科技的結合，兩者確實融合得很好，是一場視覺與聽覺的雙重饗宴；意識流的敘事方式和曲折情節引人入勝，總能在意想不到之處讓人驚嘆；人物塑造飽滿，感情豐富，演員的情緒傳達讓人共情，讓我數次眼眶泛淚。

開場的佈景很逼真，宛如置身暗夜森林，樹影幢幢，煙霧迷漫，神祕莫測。忽然一道光灑下，女子窈窕的身形翩然自空中旋落，風情萬千，這是女狐的出場，和科技的結合使她的出場神秘而玄幻，恰恰扣合「妖」的特性。出場後的女狐的心情有些煩悶，但粉色衣裳將她的嬌俏襯托得靈活可愛。這裡的女狐還是天真可愛，勇於愛人，勇於表達自己的愛意。她不是不擔心人妖有別，但她仍然執著於那一份真情，是天真的孤勇也是最真的情感。這裡的獵戶反應也很感人，他不怕女狐，他擔心的是自己沒辦法陪在女狐身邊，怕自己配不上女狐的不老容顏，而兩人的一切擔心，都源於對彼此深深的牽掛。畫面終於兩人的相依相偎，卻是風雨前的最後繾綣。

接著就是封三娘的活潑出場。在不知道劇情的情況下，封三娘的出場是突兀的（但我提前知道劇情，覺得不突兀），看完全劇後再回顧，會發現這樣的安排很揪心——曾經的女狐也是和封三娘一樣，對愛情有純粹的理解啊。當三娘踩進陷阱時，那聲聲嗚咽，是否喚起男狐的記憶？男狐是那樣想要靠近三娘，想要扶起受傷的她，卻一再退卻，躊躇不前。他的糾結，令人心疼。男狐的矛盾透過小動作表達的清清楚楚，當英哥為三娘著急擔心時，一句「原來不只我擔心她」落寞孤寂；聽聞三娘受傷時，隱身在樹木後的男狐仍放心不下，焦急但克制的回首暴露他心底對三娘的牽掛；每次與三娘相會的尾聲，每一句「我送你回去吧」都壓抑著酸楚不捨。男狐不願意，不願意看到三娘步上獵戶的後塵，不願意看到自己所愛為自己所累。

又一次送別三娘，場景轉到男狐仍是女狐的時候，村民的追殺來勢洶洶，獵戶著急地想要和女狐遠離是非，但女狐不願意，女狐相信公道，相信人妖終能成眷屬。然而寡不敵眾，獵戶奮力抵抗，只求女狐能活著，最終為情倒下。女狐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她牽連了獵戶太多太多，是否她不要固執己見，早早和獵戶逃離，就能常相廝守，不必生離死別？

男狐無法接受所愛之人再次為自己犧牲。三娘被迫嫁與英哥，求助於男狐，被過去記憶折磨的男狐狠下心拒絕三娘的求助。他再逃避，卻也是不得不的逃避。他痛苦於無法與三娘相守，只為使三娘平安一生。曾經對愛情執著而勇敢的狐仙，變得退縮而為情所苦。他好想帶著三娘離開是非，但更不願三娘被妖身牽連。三娘的固執讓男狐露出本相，三娘只得離開，上半場的最後，男狐終究孤身一人，懷著憾恨，身影蕭瑟孤獨，對三娘的記憶封印在一彎新月中。

上半場在惆悵中結束，下半場則以熱鬧氣氛開場。西域雜技團的表演很精彩，身段俐落乾淨，和科技的結合也非常非常驚豔。不論是重影、放大縮小、場景變換都和真人結合得很好，現場的效果令人驚嘆。

西域雜技團的出現，代表三娘轉世的也娜出場。也娜此時已忘了所有，變為女身的男狐則成為了也娜的姨，同樣忘了過去。男狐對三娘的情感在這裡轉化爲親情。本以為此世能安穩一生，沒想到也娜的生身父母出現，欲迎回也娜。也娜不願意，女狐更不願意，但女狐明白那種摯愛離開的痛苦，終究不忍也娜的生身父母受離別之苦。這段很扎心，讓我數度眼眶泛淚。也娜在生身父母家中垂淚哀傷，女狐放心不下，只能以無形之身遠望也娜，萬千情感無處傾瀉，女狐只能在也娜看不見的、女狐的目光中注入情感。女狐在這裡的情感非常壓抑，不論是身段或唱腔都能感受到濃厚的不捨和哀傷；也娜的反應也很錐心，她對姨的牽掛和依戀使她感受到女狐的妖氛，她努力尋找著她的姨，明知找不到還是不願意放棄，令人動容。

也娜的生身母親終於無法看著孩子日日憂傷，決定成全也娜，讓她回到女狐身邊。這邊非常好哭，是我最感動的一段。割捨孩子如此痛苦，也娜的母親卻願意忍受骨肉分離的折磨成全也娜，那種母愛如此犧牲，成全的愛，是最動人的親情。

再後來，便是女狐想起了與三娘的往事。也娜三娘兩人身影相疊，竟是同一人！女狐內心愛情與親情開始撕扯，她究竟要怎麼面對也娜？她試著詢問也娜，也娜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女狐悵然若失，這一切的一切，終究只有她記得，只有她一人承受了所有⋯⋯

直到石頭精的一句「莫忘初衷」，女狐才釐清了心意。她的初衷，不正是希望也娜一生平安快樂？也娜不再做夢，忘了過去，數十年過去，也娜垂垂老矣，女狐容貌依舊。也娜為了不造成家人負擔，獨自一人生活在三娘曾居住過的地方。

「你身上有我熟悉了一輩子的味道。」

男狐從女身變回男身了。他默默的守護也娜，看著她安穩的生活，彷彿回到當年與三娘的日子。

劇末，落英繽紛之中，男狐女狐同時出現，徐徐走向他們最掛念的人⋯⋯

我覺得《狐仙》意象的運用非常巧妙。首先是男狐的塑造，妝容上在男性的面容中加入些許女性的陰柔，呈現男女狐兩種形象雌雄莫辨；老生唱腔卻不顯老；時而持扇時而持梅，兩種性別的形象反覆融合。女狐的髮髻肖似狐耳，身後的狐狸尾巴在行走間搖曳，也呈現了女狐的心理狀態——焦急時雖腳步繞圈，開心時左右擺動，很靈動可愛。劇本呈現兩狐為同一狐的方式也很有意思，當兩人唱同樣的詞、做同樣的身段，竟有神似一人之感，唱詞無明寫兩人為同一人，卻透過身段相同來呈現。

梅花也是很重要的意象。私以為梅花代表男狐對三娘的記憶，所以當女狐發現三娘即也娜後，男狐手中的梅交到了女狐手中。也娜和三娘的髮型也相似（額角的三圈瀏海）。

最後狐仙終於從女身變為男身。他不再逃避悲劇結束的兩段感情，並將對三娘和也娜的兩種情感融合，投注於也娜身上。莫忘初衷，莫忘初衷，他終於能給予也娜深情關愛，並得到情感救贖。

也許兩人不能白首偕老，但他們得到了共同的幸福，無關物種，無關性別，無關年歲。

（http://www.taiwan-roc.net/kknews/2105/kkpage2105-1.htm）